旅行(2 / 2)
至於,John基於礼貌,邀请她上台,说几句话的临时致词,更是被她处理得无懈可击。笑笑闹闹的丶充满了海岛风情的开场;那些,该感谢的丶重要的合作夥伴,却又一个,也没有落下。致词的时间,也抓得刚刚好,多一分则冗长,少一分则仓促。
苏晓瑜专心地,看着台上,那个光芒四射的女人。
她怎麽,一点也不记得,林婉月的身影,是如此地,巨大?与自己之间,离得是那麽地遥远?
还是因为,上一次,她来公司谈项目时,Peter是稳稳地站在自己的身後?
苏晓瑜,是在看到Peter仔细的切好牛排,用一种充满了浓情蜜意的丶宠溺的笑容,亲自喂着林婉月,吃上一口的时候,终於受不了而翻着白眼离场的。
她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个被异教徒,给活生生地挂在了十字架上,用最猛烈的火焰,来回地烘烤着。还要被迫亲眼目睹着,别人在自己的眼前,开心地撒着糖,她再也无法多待一秒。
“这绝对是人生中,最烂的一次旅行!”
她愤恨地,在夜晚宁静的渡假村里,四处地乱走。然後,好不容易,才终於找到了一个,位於主泳池吧台旁一个还算安静的角落,她点了杯纯饮威士忌,至少,想用这晚间的安静微风,稍微地安慰一下自己。
「欸,是说你老公不是做十几年了,怎麽还在寰宇当科长而已啊?」
吧台的另一边,两个看起来也是公司员工家属的太太,正慵懒地,躺在泳池旁的躺椅上,一边心不在焉地,顾着正在泳池里,玩着水的小孩,一边用一种毫无顾忌的音量,大声地聊着天。
「唉,别提了,他就太老实了。妳也知道,他们这种资本业,就是搞项目。你如果没拿到什麽好项目,业绩上不去,当然就很难再升上去。」
「啊?可是,哪里有那麽多好项目?」
「对啊!所以,大家都是千方百计地想办法。妳知道吗?我听说,他们公司里面,有个新来的女的,才来了不到两年,不知道是用了什麽手段,勾搭上了很厉害的投资总监。整天在人家床上,扭来扭去的,一下子就升上副理了。听说老板还整天嚷嚷,要再升她当总监呢。」
「真的假的?这麽厉害!我看搞不好,她可能连他们家老板都一起睡了!」
两个女人,一搭一唱地说完,便爆发出了一阵,充满了轻蔑的丶刺耳的大笑。
苏晓瑜听着,紧紧地,握着手里那冰凉的酒杯。她强行地,忍住了那股想将杯子里的酒,直接泼到她们脸上去的冲动;也忍住了,那股想将手里的杯子,狠狠地,摔到地上的愤怒。
她一口,将杯子里辛辣的酒,全部都喝了下去。然後,辛苦地含着,让那早已在眼眶里,疯狂打滚的泪水,不要轻易地掉下来。
这种办公室里,那些因为眼红与妒忌,而产生的流言蜚语,聪敏如她,早就或多或少地察觉到了。可她,又能为自己辩驳些什麽呢?即便,她确实能力超群,可如果没有那些,排山倒海般向她涌来的机会,她又如何能做出那样惊人的业绩?而那些机会,究竟,是因为她的能力,所吸引来的;还是,仅仅只是因为,她跟Peter之间,那份特殊的关系,而拥有的。
这两者之间,早已无法再辨别因果了。因此,在流言蜚语之中,肆意地贬低她的能力与努力,便成了最顺理成章的当然之理。
其实,平常的她一点都不在乎这些。
她只在乎,Peter交给了她什麽样的任务。
她只在乎,Peter有没有在看着她发光。
她只在乎,时不时会从Peter的分机,打来的私密邀约。
她只在乎,他们两人,那炙热地,紧贴着的身体。
她只在乎,那份被Peter占有全部时,那份无与伦比的充实与幸福。
可今天,她真的好孤单。
她像一只,被主人无情弃养的小狗,只能剩下自己一个人,孤身地,面对这个世界,所有的敌意与风暴。
如果,只是闭上眼,假装看不见,也就算了。但今天,她却还要被逼着,亲眼看着Peter那幸福美满的家庭画面,然後,再独自一人,听着这些残酷的嘲笑。
酒,还是吞了下去。即便那浓烈的酒精,烧烫着她的喉咙,热辣到让她的眼泪,终於还是流了出来。
她,还是勇敢地,将那最後一口,喝了下去。然後,才站起身,转身回房。
劳累的晚宴,终於结束了。
回到海上屋的那条长长木栈道上,他们两人,没有坐上接驳的高尔夫球车,而是选择,慢慢地散步回去。
走到中途,Peter却趁着酒意,一把将林婉月打横抱了起来,像一个骄傲的王子,抱着他心爱的公主一样,将她一路抱回了房间。喧闹的一夜过去,脸上都挂满了醉意的两人,却仍然意犹未尽。他们玩闹地,又将房里吧台上的红酒打开。
林婉月找到了房间里的蓝芽音箱,放起了一首,舒缓而又柔情的Bossa nova歌曲。两人也各自换上了,舒适的宽松睡衣。
她轻轻地,拉起了Peter的手。那张红通通的美丽脸上,挂着微醺的笑容。她拿着酒杯,对他说:「走,我们去外面的发呆亭,醒醒酒。」
「拿着酒,要醒什麽酒?」Peter用一种极度直男的方式吐槽。
「酒不醉人人自醉。」她浅笑着,用手指挑逗的轻抚着Peter结实的胸膛,挑衅的看着他,「你有醉吗?」
然後,她俏皮地转过身,走出了房间。
两个人,在夜晚那座巨大的发呆亭上,并肩坐下。
Peter将林婉月那早已空了的酒杯,重新斟满时,愣愣地,看了她好几眼,才终於,笑呵呵地,回了她一句:「醉,倒是没有。不过,不过被妳迷色,倒是真的。」
「那就好!」林婉月与Peter,轻轻地碰了一下杯,喝了一小口。她便将酒杯放到了一旁,像只温顺的小猫,轻轻地钻到了他的膝上,静静地躺着。
深夜的海风,徐徐地吹来。
「会冷吗?」Peter用温情的语气问道。
林婉月抱住了他那厚实温暖的身体,闭上眼享受着这份宁静,低声地喃喃说着:「抱着,就不会了。」
他们二人就这样在薰人的微风中,微醺的拥抱着,直到Peter悠悠的开口。
「上次这样出来玩是甚麽时候?」
林婉月轻轻地,摇了摇头。「不太记得了。三丶四年前?好像是去日本那次?」
「嗯,我也有点忘了。」Peter轻柔地,抚摸着她光滑的手臂,苦笑着说,「我们是不是把自己搞得太忙了?」
「是啊。」她的回应很短,但她的心情却很复杂。
今天意想不到的美好,将她早已忘记与Peter间的愉快记忆,全部从脑海深处搬了出来,她反而问起自己:
是什麽时候,把这些都给忘记了?那份,平日里,只要一看到Peter就会不自觉地感到的压力,为何在今天,突然就烟消云散了?
拥抱着Peter的手,环得更紧了。
好像,真的,就如同自己丈夫所说的一样,那堆积如山的丶永无止境的工作,将他们两人,都给深深地埋了起来。让他们都忘记了,像这样丢掉所有工作,只有彼此的日子,过得到底有多开心。
她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在徐徐的海风中,她小声地说着:
「嗯……想一想,好像真的要跟你,说一声对不起。」
「嗯?」
「我想起来了。你好像,有一次临时找我要去新加坡。结果我给你推掉了。」
「我应该要去的。」她的声音,变得更小,可是在Peter听来,却有如轰鸣,「你比那些无聊的工作,重要多了。」
林婉月感觉到,Peter那只正抱着自己肩头的手,突然之间,像是受到了巨大的感动一般,紧紧地握着。
「……谢谢妳。」
这是,他们两人今晚,说的最後的一句话。
剩下的时间,他们那两对,极度用力地丶紧贴着彼此的双唇,根本没有空间,再说出任何的话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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