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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三章 京城涌动(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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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邓修翼进殿,立刻下跪,「启禀陛下,京营似有不稳,急需左都督弹压!」邓修翼急切地道。「另,御史们正在往左顺门来。陛下,无论事实如何,如此情状皆是危矣,急需总宪前往。」

王昙望转身看向跪在地上的邓修翼,剑眉倒竖呵斥:「军国大计,岂容你一个阉竖置喙!」

邓修翼的进入,打破了刚才的僵持,给绍绪帝一个下来的台阶。绍绪帝立刻道:「着丁世晔即可前往京营弹压!着王昙望丶潘家年,前往左顺门。司礼监随行!」

「微臣遵旨!」「奴婢遵旨」只有王昙望没有说话,他看向皇帝,在皇帝的威压下,缓缓道:「臣……遵旨!」

三人退出去时,王昙望先看向袁罡。袁罡只深深看着王昙望,闭了一下目,仿佛在说,这里有我。然后王昙望扫过邓修翼,他没想到邓修翼竟然敢看他,他读不懂邓修翼眼神里面的意思,总之没有怨恨和害怕。

出了御书房,朱原吉跟着王昙望走了,而陈待问跟着丁世晔走了。

御书房内,王昙望虽然走了,但是袁罡仍在,河东还有张肃丶沈佑臣。

此时最不解的是沈佑臣,在沈佑臣的认知中,邓修翼不是弄权这样的人。所以他一直蹙着眉。

江南这边有严泰和范济弘。另外蓝继岳和曾达还在。一时间御书房里面非常沉默。

袁罡在袖下握了一下拳,他知道此时他出列说话,定然会触怒皇帝。但是天下清流之首,他不能不说话,他道:「陛下!臣闻:天下之安,系于纲纪,犹大厦之恃栋梁也。夫君臣父子之道,乃天地之常经,万民之大本。《书》云『天子作民父母,以为天下王』,故君视民如赤子,民戴君若日月,此乃家国同构之基也。若夫仁义礼信,非独修身之本,实乃治国之要。昔唐太宗与魏徵论政,尝言『君臣合契,古来所重』,盖以忠谏为舟,载社稷于惊涛;以信义为绳,维纲纪于将坠。」

「今丁世晔以威望镇京营,王昙望以官势摄台谏,此诚一时之权宜也。然《资治通鉴》有云:『仁而不明,犹有良田而不能耕;明而不武,犹视苗之秽而不能耘』。威权可制其身,不可服其心;势位可束其行,不可化其志。昔齐景公问政于孔子,孔子对曰『君君,臣臣,父父,子子』,此非独责下之忠,更重上之仁。若君失其道,则臣虽匍伏而心不服,民虽畏威而志难驯。」

「良国公秦业之事,朝野汹汹,天下拭目。铁坚职掌锦衣卫,典诏狱,握巡察之权,本为陛下耳目,司察奸邪。今遽逼国公,致其殒命,其情可骇,其理难容。夫爵禄者,朝廷之公器;生死者,天下之至重。纵铁坚职司刺举丶典诏狱,亦当循法守礼,岂容恃权凌轹公侯,蔑弃纲常?」

「伏望陛下:一者,申明礼法,使君臣各守其分,父子各尽其责;二者,广开言路,纳忠谠之议,杜谄佞之途;三者,深究秦业之案,辨铁坚之由,以彰公道于四海。如此,则纲纪正而人心服,仁义行而邦本固。《诗》曰『天生烝民,有物有则』,愿陛下察之。」

真是锦绣好文章!邓修翼内心给袁罡喝了一彩!殿中,除了武勋和内宦听得迷糊,其他人都叹服这位礼部尚书。

绍绪帝自然听懂了袁罡的意思,同时他也知道袁罡的语气放缓了,他也略略松一下,一松之下,他开始咳嗽了起来。

甘林赶紧给他抚背,绍绪帝几次想提气说话,都被咳嗽打断。御案下重臣没有一人下跪,认罪,劝他保重龙体。

唯一下跪之人,只有邓修翼:「请陛下保重龙体!」

他颤抖着手指向邓修翼,用尽全力压抑咳嗽,道:「邓修翼,你……咳咳……代朕……说,咳……铁坚为何……咳咳……要去良国公府……咳咳……」

几位文武大臣都抬头惊讶地看着皇帝,在他们还没有说话时,邓修翼赶忙道:「奴婢遵旨!」

然后他站起身子,对着各位大臣拱手,道:「各位大人,奴婢只是替陛下言说,非为干政。此事说来,当追述到宣化之战。如今姜大人不在,否则定可为证。」

邓修翼这段话的意思,下面说的这些话都不是皇帝的猜忌,有朝中大臣为证,如果你们不信,可以去问姜白石。

「宣化战时,御书房亦有召对,为何北狄三万游骑逡巡大同镇北部,秦都督不追击丶不迎战。后怀安沦陷,想来曾侯爷应该痛彻心扉,世子因不知怀安已被北狄占了,带兵救援怀安,在洋河石桥殉国。」

讲到这里,邓修翼看向曾达。虽然曾令荃其实没有死,但是曾达想到自己儿子后来成了俘虏,面刺「俘」字,吃尽苦头,心中亦是一痛,面露悲切频频点头。

「当时陛下便在思虑,怀安如何沦陷的。当时宣化总兵张弼事后战报,未见北狄酋首部署兵马向西而攻怀安。那怀安之狄兵从何而来?」

邓修翼继续道,「后锦衣卫铁大人和兵杖局大使王矩为监军前往大同,秦烈一面阻两人立刻前往战场,一面令秦焘带兵先行。待铁大人赶到怀安,怀安已被屠城,高筑京观。

铁大人怀悲天悯人之心,暗访之,发现所谓北狄被斩杀者,实为我大庆子民,有流民保甲牌为证,铁大人八百里密报陛下。

陛下圣怀远虑,因秦烈丶秦焘都在大同,北边刚靖,不忍生灵涂炭,故召秦烈回京。

然秦焘以病为由,留驻山西,秦氏另有秦彪丶秦虓丶秦虢皆未归京。敢问各位老大人,其心如何思量?」

邓修翼讲得痛心疾首,众人听得心中暗跳。讲到这里,邓修翼看了一下绍绪帝,绍绪帝并不打断,并示意他继续讲。

「另,军户逃逸事,司礼监奉陛下命,派内宦暗地调查。

今发现代王占阳和卫三百顷良田,以沙碛田换,时在绍绪五年,此乃秦业为大同总兵,秦焘为副总兵之时。此事,姜白石大人亦知晓。敢问各位老大人,如是之事,陛下当不当问问秦家,其心可曾忠心为国?当不当问问秦家,与藩王往来,其意何在?

陛下不愿寒天下之心,故给秦业秦烈机会,等他们自陈。如此一等,便等成了今日之局。铁大人发现秦烈逃出京城,是否当回良国公府问个明白?尚未开口,良国公便自刎以胁君上,是为臣子乎?」

邓修翼虽然语调温和,但是用词确实凌厉。大臣们都面面相觑。

「陛下为天下劳心多矣,铁大人实乃忠勇任事之人。今各位大人偏听秦业一词,便前往御书房逼问陛下。奴婢实为三人成虎而哀矣!陈词如此,仅望各位大人秉公心而断,以陛下之忧为忧,以百姓之愁为愁。」

说完,邓修翼向各位大臣下跪,道:「奴婢为天下,恳请各位大人和衷共济!」他深深磕下了头。

这是朝中重臣第一次听邓修翼讲那麽长时间的话,这个平时沉默寡言的司礼监掌印,今天实在让他们刮目相看。

张肃在白石案时,和邓修翼打过交道,他知道邓修翼其实很擅言辞,但是也是第一次听他讲那麽多话。

沈佑臣则有一种欣慰,邓修翼还是他认知的邓修翼,虽然他没有正面和邓修翼打过交道。但是他信裴衡的判断,裴衡曾说过邓修翼「外宦内臣」。如果不是邓修翼身上这一身司礼监掌印的衣服,谁能信这是一个太监所能讲出来的话?

忠勇侯蓝继岳看了曾达一眼,蓝继岳是皇帝的铁杆,他迟迟不说话,就是为了留在最关键的时候说。但是曾达却没有看蓝继岳,他在重新认识邓修翼。此刻他明白了为什麽李威事件中,是邓修翼出来举告。因为皇帝早就知道,如果当时朝堂再议论纷纷,邓修翼应该有能力说服所有人。

首辅严泰和次辅袁罡又对望了一眼,这可能是他们同朝为官丶两峰对立这麽些年来,第二次对视。有意思的事,上一次他们的对视,也是因为邓修翼。

在场人中,不意外的可能只有皇帝丶铁坚和甘林了。而这三人中,皇帝和甘林都以为邓修翼是为皇帝来分忧的。

只有铁坚知道,邓修翼其实是来救自己的,因为只有他知道邓修翼前两天一直在做被皇帝清算的后事准备。铁坚不知道邓修翼今天的行为,是否会挽回皇帝对邓修翼的信任,是否会加深对邓修翼的倚重。

这个忠直的汉子只知道外臣无论是否被说服,最终的怒火都会冲着邓修翼而去。谁让皇帝是皇帝,而邓修翼是太监。天下没有不是之君父,只有弄权之内宦。

这一刻,铁坚眼中酸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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