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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携青随手捻起一片叶,丝来线去的叶脉化作蝇头小字,所书不过是一首无头诗,叶尾刻有一名唤姜来,他略微咂摸了会儿,此诗著录命主平风静浪的一生,她平静落地,平静离世,此生不曾功标青史,亦无大富大贵之运,好在得以安享晚年,尝尽世间百态,何不是另一种圆满呢?
他将此叶小心送还虚空,想来此境的命叶便是所谓的命薄了,宋携青撩起衣袖,只见腕骨缠着一圈乌发,是他在祝好酣睡时偷摸剪下的,宋携青将发轻轻挑散,几缕发丝与命叶齐浮虚空,发丝在上空几经盘旋,引着宋携青向前。
此界不着边际,宋携青越往前,四旁原是空茫的白景渐渐映出色彩,上一刻晃过人间的车马闹市,下一刻晃过人间的冰山雪原,人间万景,尽收此域,教人看得眼花缭乱。
发丝一时顿住,它在低空几经旋绕,忽而缠上一侧剔透若冰的命叶。
宋携青极轻极缓地伸手托住这片透明无瑕,只可目见赤色脉理的命叶。
待他看清命叶上浮现的片言一字,宋携青捧着命叶的手止不住地发颤。
祝好先天心脉不足,是宋携青初见她时便窥破的,幸而在长年的养息下,倒也不关痛痒,却因一年前的堂审,及其坠崖,又成了一身病骨,依着此诗的字意,她当是熬不过来年冬。
宋携青仰躺在望不见边际的奇域,他将剔透的命叶紧挨自己的胸膛,血色的叶脉如同她的心脉,他好似能够从中听得祝好康健有劲的心跳声。
若他当年不曾作壁上观,而是解她之困,祝好不曾坠下葬崖,不曾身受笞刑,是否……她可长命百岁呢?
若她因祸事而殒,他有法从中阻遏,日渐衰弱的身子呢?她如今借着禁域的奇花暂且维系着康健的外表,那么,来年冬当如何?
宋携青溺毙在万千思潮中,不知何处刮来一阵惊风,裹挟细雪冰玑扬了他满身,他紧挨胸膛的命叶滚烫,心口好似要灼出窟窿,宋携青松开抚在命叶上的手,但见透如冰的命叶在虚空回转,它变幻着外形,一会儿形似星星,一会儿似月牙,眨眼间,它重回叶形,却如方才的那道劲风,急急往一侧飞掠。
宋携青尾追命叶掠出阁门,鬼童早已不省人事地趴伏在地,命叶径直掠向狭隘昏黑的小径,与来时不同,宋携青独行时黑得不着南北,而今前方有妻子的小叶为他引路,命叶散发煦煦明光,朗照二人的前路。
他柔下适才僵冷的眉峰,轻声问:“带我去什么好玩儿的地?”
命叶滞足,它围着宋携青打转,在他的眼角、唇畔轻轻拂过,才继续往前。
宋携青来时只碰着几个鬼差,抑或冥府的游魂,且无一理会宋携青,眼下既有命叶开路,很难不惹一众鬼鬼魂魂的注意,游魂倒是视若无睹,鬼差一见宋携青身前的命叶,纷纷拦其路。
“何人胆敢偷窃命簿!”
随着一声声呼喝,尚在冥府的鬼差齐齐朝宋携青迫近,宋携青自脚下荡开万方法阵,逼退妄图切近他与命叶的鬼差。
又一道鬼术自上方袭来,宋携青反手一转,正手结印,罩下刺目华光将其击碎,凡宋携青所到之处,鬼差无不横倒竖卧。
若非六界有些本事的主皆在炽天雪域为神主祭灵请罪,他还真没把握杀出去。
宋携青见命叶直奔涯际一株枯木,它并未与枯干相撞,而是隐入枯木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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