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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姐姐,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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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祝娟又几度尝试过前往医院堕胎,但每次临门一脚,都仿佛有只看不见的手,无形中将她拖拽回来。
大禹治水时三过家门而不入,她呢?她三过妇科而不入。
怀孕到三十二周时,她才终于有些显怀。为免被老板和老板娘看出来,她辞职了,说自己爸妈死了,要回老家奔丧。老板和老板娘抱怨连天,祝娟卑微地道着歉,转身却走得坚决。
08年的春晚不再有上一年的黑色三分钟,主题为“携手共进盼奥运”,蔡明扮演的售楼小姐在小品《梦幻家园》里不断问“为什么呢”,这句话后来成了那一年的流行语。
为什么呢?祝娟也想问,为什么她会在07年跨越到08年的春节躺在病床上生育?她攒下来的所有钱都花在生孩子上了,未来会怎样,她一点儿都不清楚,她只知道剖腹产的伤口很疼,护士逼她下来走路,说“你不走路的话伤口会粘连呀!到时受罪的还是你自己”。
早产生出来的小孩如同一只老鼠,皱巴巴又黑糊糊的。她每次透过保温箱的玻璃看它都觉得它好丑,丑得她想吐,丑得根本不想将自己的乳.房塞进它嗷嗷待哺的缺牙巴的口中,丑得她甚至不愿用人类的“她”来形容它。
她以为将这孩子生出来以后,她会自然而然对它产生母爱,就像老人们常说的,激素能麻痹母体的神经,让她理所应当地爱上自己的孩子。可她错了,错得彻底。她不爱这个孩子,怀孕时不爱,生下来更不爱。她对这个丑陋如老鼠的孩子毫无感情,她巴不得它死。
更让祝娟害怕的是同病房其他人的眼神和窃窃私语。
早在生孩子以前她就隐隐察觉到,在北京,十六岁生孩子是一件堪称恐怖的事,正常接受教育的女性都不会做出这种选择。而这预感在孩子生出来以后得到了更深的应验。她们那病房有六个床位,六个床位都住满了产妇,除了她,其余全是二十多到四十岁的成年女性,要么由丈夫陪伴,要么由男朋友陪伴,要么由妈妈亲力亲为。
只有她是彻头彻尾的孤家寡人。
每一个人见到她,都会说,啊呀,小妹,你看起来真年轻,怎么这么小就生了孩子?你怎么自己一个人在这,你老公呢,你男朋友呢,你父母呢?你没遇到不好的对待吧,你今年几岁了?
每一个问题她都答不上来,每一个问题都让她由衷产生做错事般的惊惧和羞耻。
“没有。”她总是摇头说没有。没有老公,没有男朋友,没有父母,也没有遭到不好的对待——后来过了很长时间,及至出院了,她才明白过来她们口中的“不好的对待”指的是有没有被强.女干。
她怎么可能被强.女干呢?
祝娟笑得灿烂。
在又一次看完保温箱里的老鼠后,她踱步回病房,听到里面的人在说:
“肯定是鸡啊,不然哪有这么小就生孩子的。”
“都不知道有没有什么脏病,跟她住同间病房晦气死了。”
“也可能是被黄毛骗了嘛……反正都是不学好的,要是我女儿这样,我绝对打断她的腿!”
“这样的女儿已经废了,生出这样的孩子,她父母造孽哟……”
“你们小点儿声,当心她回来了。”
祝娟走进病房,病房里像被锨了静音键。
她躺到自己的床上,侧身躺着,面朝墙壁,咸涩的泪水将枕头泡发,涨大成白茫茫的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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