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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见了,把我拎起来用藤条抽了一顿。上小学第一次考试,我考了全班第一,老师发了张自制的奖状给我,我捧回家,他很高兴,说送我上学果然没做错。”
“他有相当迂腐的地方,我没做家务,他总是第一个发脾气,说女娃娃不做家务,以后去到婆家被人嫌弃,嫁都嫁不出去。可有一天,我拿着从陈老师那里借的《钢铁是怎样炼成的》回家,我一直记得那天他坐在门口抽烟,看到我手里的书,问我这本书讲什么,我说讲的是为无产阶级奋斗的故事。”
“什么是无产阶级?”
那天许是心情好,祝大山抖落烟灰,多问了这么一句。
于是年幼的祝婴宁洋洋洒洒讲起她从书本里看到的无产阶级,讲起五四运动,讲起近现代史。讲到激动的地方,她壮起胆子,跳到门口的一块石头上,高举右手,挺直胸脯,高声说出那句:“毛主席曾说——妇女能顶半边天!”
说完本来以为又要被冷嘲热讽一番了,或者催她进屋里做家务,但她讲完,祝大山却说,听着还不错,那你以后也成为一个这样的人吧。
“当然,我阿爸很快忘了自己说过这句话,这些思潮就像下在他脑子里的一场雨,短暂地滋润过他的思想,然后就蒸发了。不止我阿爸,我阿妈也是。”
“你与她相处,可能会觉得她是个贪小便宜、自私且软弱的女人,处处是坏。她年轻时特别讨厌我奶奶,因为我奶奶总是刁难她,我阿妈不止一次跟我咒她死,可有一回,我奶奶心梗发作,那时我们都不在家,我和我弟在上学,我爸在外地打工,是她用一辆破烂手推车把我奶奶推到了镇上医院,两只脚都跑出了血。”
“她总说我身为姐姐就该让着弟弟,大多数时候她都是这样要求我的,因为她也这样对她自己的弟弟。可好奇怪,有一年我和我弟生日,家里只剩一只鸡腿,白天她把鸡腿做给我弟吃了,到了晚上,却突然跑去邻居家,用她陪嫁来的一只耳环换了邻居家一块外国巧克力,偷偷把巧克力带给我吃。她只那么做过一次,后面的生日,一切又恢复成平时那样。”
“我以前受困于亲情,是因为我总是要去琢磨他们究竟爱不爱我,每当我得出不爱的结论,他们又好像会突然对我好,每当我相信他们的爱,他们又会亲自打破我的幻想。”
“是这几年的扶贫工作慢慢让我看清了,有些人活在世上,是没有一套自洽的逻辑体系的,我阿爸是,我阿妈也是。他们的逻辑来源于外部,当他们所生活的外部世界长久向他们洗脑一种观念,他们就会将其奉为真理,而不去思考其是否合理。当他们偶然接触到新潮思想,那些思想有可能让他们的行为出现某种异于平时的闪光,但这种闪光昙花一现,终究斗不过根深蒂固的观念。”
“不需要去追究他们的行为或者语言含义是什么,因为他们自己也不清楚。”
“我想通了以后,慢慢的就不再期待他们的爱了,我不再向贫瘠的他们索取,也不再需要他们的爱来填补我的空缺。我开始把他们当成我的扶贫对象对待,思考着,我有没有能力反过来向他们输送一些东西?比如阿妈,我从未奢望她能百分百觉醒,这不现实,但只要她能觉醒10%、20%,只要她能有一瞬间意识到女性也可以为自己而活——只要有那个瞬间存在,我的工作就不算白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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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放弃他们,那有太多类似的人值得放弃,包括我现在工作的村庄,有很多村民不比我阿爸阿妈好多少,可我常常想着,只要我能为他们这一代注入某个瞬间,这一瞬间的闪光也许会照耀他们的下一代,一代一代,总能变得更好,受到伤害的人也会变得越来越少。”
“可是我阿爸没能等到那个瞬间就死了……我遗憾的是这件事。许思睿,我能做的还是太少了。”
说到这,盈于眼眶的眼泪总算摇摇欲坠地掉落,她苦笑一下,说:“好了……现在我哭得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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