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1 / 2)
Cigar站在路易斯维尔灰狗巴士站的候车大厅里,手里攥着一张去往洛杉矶的单程票。空气里弥漫着廉价咖啡丶消毒水和长途旅人身上混杂的疲惫气味。电子显示屏上滚动着车次信息,广播里传来含混不清的登车通知。几个背着大包小包的旅客昏昏欲睡地靠在塑料座椅上,一个哭闹的孩子被母亲低声哄着。
她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将背包放在脚边。颈侧的吻痕被衣领勉强遮住,但依旧能感觉到布料摩擦时传来的细微刺痛。她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那个地方,指尖传来的触感让她迅速收回手,仿佛被烫到一样。
脑子里依旧很乱。像一团被猫抓过的毛线,找不到头绪。但至少,离开这个决定是清晰的。离开肯塔基,离开可能被Riot“找到”的范围,回到西海岸,回到自己那场未胜利后的丶平淡无奇的训练生活中去。
她需要训练。需要准备下一场比赛。五月九号,荷里活园,泥地六弗隆未胜利赛。那是她的第二场未胜利赛,也是膝关节手术取出骨片丶休养复归后的第一场比赛。她需要赢。或者至少,需要跑得比第六名好。
这个念头像一根浮木,让她在混乱的思绪中暂时抓住了一点方向。是的,比赛。训练。这才是她应该关注的事情。而不是那个名叫Riot的丶像一团燃烧的火焰又像一块冰冷的坚冰的陌生牝马娘。
广播再次响起,这次是她要乘坐的车次。她抓起背包,随着稀稀拉拉的人流走向检票口。将车票递给检票员——一个满脸倦容的中年男人——对方打了个哈欠,撕下票根,示意她上车。
巴士里已经坐了一半人。她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将背包放在旁边的空位上。车窗玻璃有些脏,映出她模糊的倒影。灰金色的头发因为昨晚没好好梳理而有些毛躁,脸色依旧苍白,眼睛下方是掩饰不住的黑眼圈。
引擎发出沉闷的轰鸣,巴士缓缓驶出车站,汇入路易斯维尔上午的车流。街道两旁的建筑向后倒退,阳光透过脏污的车窗,在她脸上投下晃动的光影。
她看着窗外,试图让思绪放空。但那些画面还是不请自来。
Riot在休息室里迷乱的眼神。她在赛道上燃烧般奔跑的身影。她骑在自己身上起伏时汗湿的皮肤和压抑的呻吟。她最后那个平静而空洞的注视。
还有那句“我会找到你的”。
巴士驶出市区,进入高速公路。窗外的景色变成了单调的农田和偶尔掠过的树林。Cigar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长途巴士的引擎声和轮胎摩擦路面的噪音形成一种单调的白噪音,反而让她的思绪更加清晰。
她开始回想更早的事情。回想自己。
她叫Cigar。父亲是Palace Music,母亲是Solar Slew,外祖父是Seattle Slew,曾祖父是Northern Dancer。良血。但她自己的竞赛生涯……开局并不顺利。
今年二月,她十六岁,因为一些原因经典年才出道,第一场未胜利赛。荷里活园,泥地六弗隆。她紧张,兴奋,跃跃欲试。结果呢?第六名。惨败。不是最后一名,但也差不多。赛后检查,发现膝关节里有骨片。不知道什么时候在那的,也许是训练中,也许更早。总之,需要手术。
休养了几个月。四月底复归,训练,调整状态。然后,在训练员的建议下,她来了肯塔基。“感受一下德比的气氛,看看顶级马娘是怎么跑的,对你有好处。”训练员这么说。她同意了。反正下一场比赛在五月九号,还有时间。
于是她来了。看了德比。看到了Riot。然后……推开了那扇不该推开的门。
如果她没有走错路呢?如果她没有推开那扇门呢?她现在应该还在路易斯维尔,也许会和几个同样来看比赛的马娘聊聊天,交流一下观赛心得,然后心满意足地回西海岸,准备自己的比赛。
可是没有如果。
她推开了那扇门。闻到了那股气味。看到了那个画面。然后,一切都失控了。
巴士在高速公路上平稳行驶。时间一点点过去。中午时分,在一个休息站停了二十分钟。Cigar下车,去便利店买了个三明治和一瓶水,在休息区的长椅上快速吃完。阳光很好,晒在身上暖洋洋的,但她心里却一片冰凉。
重新上车,继续西行。下午,她试图睡一会儿,但睡眠很浅,断断续续。每次闭上眼睛,Riot的身影就会出现。有时是她在赛道上冲刺,有时是她在休息室里被自己按在门上,有时是她骑在自己身上,雾蓝色的眼睛直直看进她瞳孔深处。
傍晚,巴士进入另一个州,窗外的景色变成了起伏的丘陵和更稀疏的植被。夕阳将天边染成一片绚烂的橙红。Cigar看着那片夕阳,心里涌起一股莫名的丶沉重的疲惫。
她知道,有些事情一旦发生,就再也回不去了。就像颈侧那个吻痕,会慢慢褪色,但痕迹会留在皮肤深处,留在记忆里。
晚上,巴士在另一个城市停靠过夜。乘客们被安排到车站附近一家廉价的连锁旅馆。Cigar分到一个狭窄的单人间,和路易斯维尔那家差不多。她洗了个澡,吃了点东西,然后躺在床上。
这次,她打开电视,调到体育频道。不出所料,还在反复播放肯塔基德比的新闻。Riot冲线夺冠的画面,慢镜头回放,赛后简短的采访片段。她穿着那身红色的胜负服,戴着黑色的圆顶礼帽,表情平静,甚至有些冷淡地回答着记者的问题。
“感觉如何,Riot?作为牝马娘赢得肯塔基德比!”
“很好。”简洁的两个字。
“你母亲Ruffian今天也在现场观赛,你有什么想对她说的吗?”
Riot沉默了几秒钟,雾蓝色的眼睛看向镜头,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但快得无法捕捉。“我会继续奔跑。”她说,声音平稳,没有波澜。
然后她转身离开,红色的背影消失在镜头里。
Cigar盯着屏幕,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跳动。她会继续奔跑。那她说的“我会找到你”呢?也是“继续”的一部分吗?
她关掉电视,房间陷入黑暗。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疲惫像潮水一样涌上来,但睡意却迟迟不来。
第二天,继续上路。巴士穿越广袤的中部平原,景色变得更加单调。Cigar大部分时间都看着窗外,或者闭目养神。脑子里依旧会闪过Riot的身影,但频率似乎降低了一些。也许是因为距离在拉远,也许是因为疲惫让感官变得迟钝。
她开始更多地想自己的事情。想比赛。想训练。
她的训练员,Alex Hassinger,大家都叫他Alex。一个看起来有些邋遢丶总是叼着根没点燃的雪茄丶说话带着浓重鼻音的中年男人。他是她的第一任训练员,也是发现她的人。虽然成绩不怎么样,但对她还算不错。至少在她膝关节手术期间,没有放弃她,而是耐心等她复归。
“或许我们该试试草地,Cigar。”Alex总这么说,拍着她的肩膀,“别看你现在跑得跟屎一样,等你找到感觉,嘿,等着瞧吧。”
她相信他吗?半信半疑。但至少,他给了她机会。给了她站在起跑线上的机会。
五月九号,荷里活园,泥地六弗隆未胜利赛。她必须跑好。必须。不是为了证明什么,只是为了……对得起自己这几个月的休养和训练,也对得起Alex的坚持。
这个念头逐渐变得清晰,像迷雾中亮起的一盏灯。对,比赛。训练。这才是她现在应该专注的事情。至于Riot……也许那真的只是一场荒唐的意外。也许她说的“我会找到你”只是一句随口的话,或者某种威胁,但时间会冲淡一切。等自己回到西海岸,投入训练和比赛,也许就能慢慢忘记。
巴士在第三天傍晚抵达洛杉矶。巴士站位于市中心,混乱,嘈杂,充满了各种气味和声音。Cigar背着背包走下巴士,踏上洛杉矶温暖而略带污浊的空气。夕阳给高楼大厦镀上一层金色,但街道上已经亮起了霓虹灯。
她叫了辆出租车,报出荷里活园附近的地址——那是她租住的一个小公寓,离训练场很近。出租车穿过拥堵的市区,驶向相对安静的郊区。窗外的景色从高楼大厦变成低矮的平房和商业街。
终于,到了。她付了车钱,拖着疲惫的身体走上楼梯,打开公寓的门。
一股熟悉的丶略带灰尘的气味扑面而来。公寓很小,一室一厅,陈设简单。一张床,一张桌子,一个衣柜,一个小厨房,一个卫生间。墙上贴着她自己画的一些潦草的赛道示意图和训练计划。桌子上堆着几本关于赛马娘训练的旧书和杂志。
她将背包扔在地上,整个人倒在床上。床垫发出熟悉的吱呀声。回到家了。暂时安全了。
躺了一会儿,她爬起来,打开冰箱。里面空空如也,只有几瓶过期的酸奶和半盒鸡蛋。她叹了口气,决定明天再去采购。
先洗个澡。热水冲刷掉长途旅行的疲惫和灰尘,也暂时冲走了脑子里的一些纷乱思绪。她站在淋浴下,让水流长时间地冲在头顶和肩膀上。
洗完澡,她裹着浴巾走出来,站在镜子前。颈侧的吻痕已经变成了暗褐色,边缘有些发黄,看起来像一块普通的瘀伤。她用手指轻轻碰了碰,已经不疼了,但触感依旧清晰。
她换上一套干净的睡衣——普通的棉质T恤和短裤——然后倒在床上。疲惫终于彻底淹没了她,这次,她很快睡着了。没有梦,或者说,没有能记住的梦。
第二天早上,她是被手机铃声吵醒的。
摸索着找到手机,屏幕上显示着“Alex”。她清了清嗓子,接通电话。
“喂?”
“Cigar!你他妈终于回来了!”Alex的大嗓门从听筒里炸开,带着熟悉的鼻音和兴奋,“怎么样?肯塔基?德比?看到什么好东西了没?”
Cigar坐起来,揉了揉眼睛。“……看到了。很精彩。”
“废话!那个Riot,真他妈厉害!牝马娘赢德比!你看到没?她最后那个内切,我的天,胆子真大!不过话说回来,她妈当年就这德行,不要命似的……”Alex滔滔不绝地说着,显然还沉浸在德比的兴奋中。
Cigar静静地听着,心脏在胸腔里平稳地跳动。听到Riot的名字,已经不像最初那样剧烈反应了。也许距离真的起了作用。
“……总之,你回来得正好!”Alex终于说到了正题,“明天开始恢复训练!五月九号,没几天了!你得把状态找回来!德比看归看,自己的比赛才是正经!”
“我知道。”Cigar说,声音平静。
“下午来训练场一趟,我们看看你的腿怎么样,手术的地方还疼不疼,然后制定一下这几天的训练计划。”
“好。”
挂断电话,Cigar放下手机,坐在床上,发了会儿呆。
恢复训练。比赛。这才是现实。
她起床,洗漱,换上运动服。然后出门,去附近的超市采购了一些食物和日用品。回到家,简单做了点早餐吃掉。看看时间,还早。她打开电视,调到体育频道。
不出所料,还是在播德比的后续新闻。但焦点已经转移到了其他方面,比如Riot的下一场比赛计划,比如她对三冠的冲击,比如她母亲Ruffian的感想。关于Riot本人的直接报道反而少了。
Cigar看了一会儿,关掉了电视。
下午,她去了训练场。
荷里活园的泥地训练场在下午的阳光下显得有些空旷。几个马娘正在远处的跑道上慢跑,还有几个在器械区做力量训练。空气里弥漫着尘土丶汗水和新翻草皮的气味。
Alex已经等在那里了,依旧穿着那件皱巴巴的格子衬衫,嘴里叼着那根没点燃的雪茄。看到她,他咧嘴一笑,露出被烟熏黄的牙齿。
“嘿!看起来没缺胳膊少腿!”他走过来,拍了拍她的肩膀,“肯塔基的伙食不错?没胖吧?”
“没有。”Cigar简短地回答。
“来,走几步我看看。”Alex退后一步,示意她走走。
Cigar在训练场的平地上走了几个来回,又做了几个简单的拉伸动作。膝关节没有明显的疼痛,只是长时间不动后有些僵硬。
“嗯……还行。”Alex摸着下巴,上下打量着她,“手术的地方感觉怎么样?训练或者跑步的时候会疼吗?”
“复归训练时试过,不疼。”Cigar说,“但没全力跑过。”
“那就好。这几天我们先不急着上强度,以恢复和调整为主。”Alex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本子,上面记满了潦草的字迹,“五月九号,泥地六弗隆。你的强项是后程爆发,但起跑和前期位置争夺一直是弱点。上次未胜利赛,你就是出迟,然后一直被卡在后面,最后追不上。”
Cigar点点头。那场比赛的记忆并不愉快。闸门打开时她慢了一拍,然后陷入马群,找不到出路,最后只能勉强追到第六。
“所以,这几天我们重点练起跑反应和前期加速。”Alex用雪茄指着她,“你得学会抢位置,至少不能一出闸就被人堵死。泥地六弗隆,距离短,没多少时间给你慢慢追。”
“知道了。”
“还有,你的呼吸节奏。上次比赛后半段,呼吸乱了,对吧?自己都没发现吧?”Alex嘿嘿一笑,“我看了录像。你一着急,呼吸就乱,一乱,步伐就乱。得练。比赛的时候,脑子里不能只想着追,得想着节奏,呼吸,步伐,三位一体。”
Cigar再次点头。Alex虽然看起来不靠谱,但观察得很仔细。
“好了,今天先慢跑几圈,找找感觉。然后做几组起跑练习,不用全力,找找闸门打开的瞬间那种爆发感。”Alex收起本子,“明天开始正式训练计划。”
“好。”
Cigar走上跑道,开始慢跑。泥土在脚下发出松软的沙沙声。阳光晒在背上,暖洋洋的。汗水很快渗出来,浸湿了运动服的后背。
她跑得很慢,注意力集中在呼吸和步伐上。一吸,一呼,左,右,左,右。节奏平稳。膝关节没有不适,手术的地方只是有些微微发热,属于正常现象。
跑了几圈,身体活动开了。她走到起跑区,那里有几个空着的闸门训练器。她站进去,模拟等待起跑的姿态。弯腰,双手撑地,后腿蹬住起跑器。
安静。等待。
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画面:肯塔基德比赛场上,Riot在闸门内等待起跑的样子。帽檐压低,眼神平静,身体像一张拉满的弓。
然后闸门弹开。
Cigar猛地蹬地,向前冲出!爆发力从腿部肌肉传递到全身,瞬间加速!泥土在脚下飞溅!她冲出十几米,然后慢慢减速。
感觉……还行。起跑反应比上次比赛时快了一些。但还不够。需要更快,更果断。
她走回起点,再次进入闸门。弯腰,撑地,等待。
这次,她闭上眼睛。试图清空大脑。不去想德比,不去想Riot,不去想那个混乱的休息室。只想着起跑。只想着闸门打开的声音。只想着向前冲。
安静。等待。
“砰!”——想象中的闸门弹开声。
她再次爆发冲出!这次,加速更流畅,步伐更坚定。冲出二十多米,减速。
Alex在远处看着,点了点头,喊了一句:“不错!再来几次!”
整个下午,Cigar都在重复起跑练习和慢跑调整。汗水湿透了运动服,肌肉开始酸痛,但心里却有一种久违的充实感。专注于身体,专注于训练,专注于一个明确的目标——五月九号的比赛。
这让她暂时忘记了其他事情。
训练结束,她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公寓。洗了澡,做了简单的晚餐吃掉。然后,她坐在桌子前,拿出纸笔,开始写训练日记。这是Alex要求的,记录每天的训练内容丶身体感受丶以及需要改进的地方。
她写得很认真。写下了今天慢跑的感觉,写下起跑练习的体会,写下了呼吸节奏需要注意的问题。写完后,她看着那些字迹,心里稍微安定了一些。
这才是她的生活。平凡,艰苦,但目标明确。
她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洛杉矶的夜景。远处,荷里活园的灯光依稀可见。更远处,城市的霓虹灯汇成一片模糊的光海。
肯塔基,路易斯维尔,丘吉尔园,那个狭小的休息室,那个名叫Riot的牝马娘……仿佛已经是很遥远的事情了。
也许,真的可以忘记。
她关上窗,拉上窗帘,回到床上。
明天还要训练。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训练,休息,调整。Alex的训练计划很紧凑,但不算过分严苛。Cigar的身体逐渐适应了训练强度,膝关节没有出现任何问题。起跑反应和前期加速有了明显改善,呼吸节奏也在刻意练习下变得稳定。
她几乎把全部精力都投入到了训练中。早上起床,去训练场,下午继续训练或者进行力量练习,晚上回家写训练日记,早早休息。生活规律得像钟摆。
关于肯塔基的记忆,被刻意地压到了脑海深处。偶尔在夜深人静时,或者在训练中某个喘息的瞬间,那些画面会突然冒出来——Riot的眼睛,她的气息,她身体的触感,她最后那句话。但Cigar会立刻甩甩头,将注意力拉回到训练上,拉回到呼吸和步伐上。
颈侧的吻痕已经完全消退,皮肤恢复了原本的颜色,看不出任何痕迹。仿佛那个印记从未存在过。
五月六号,训练间隙,Alex递给她一份最新的体育报纸。
“看看这个。”他指着头版。
Cigar接过来。头版头条,巨大的标题:《Riot剑指必利时锦标!牝马娘能否再创奇迹?》
下面配着一张Riot在训练中的照片。她穿着简单的运动服,正在泥地跑道上奔跑,表情专注,眼神锐利。雾蓝色的瞳孔在阳光下像两块冰冷的宝石。
Cigar的心脏漏跳了一拍。但她很快控制住表情,平静地扫了一眼文章内容。大致是说Riot在肯塔基德比后没有松懈,立刻投入了必利时锦标的备战,状态良好,目标是成为继Affirmed之后的下一位三冠王。
“厉害啊。”Alex咂咂嘴,“要是她真赢了必利时和贝蒙,那就是三冠了。第一个赢下三冠的牝马。”
“嗯。”Cigar的手略微有些颤抖。
报纸从Cigar手中滑落,掉在训练场边有些干燥的泥土上,发出一声轻微的闷响。Alex奇怪地看了她一眼。
“怎么?看呆了?”他弯腰捡起报纸,抖了抖上面的灰尘,“也是,人家可是要创造历史了。咱们这种……”他顿了顿,没把后面的话说完,只是拍了拍Cigar的肩膀,“别想太多,好好准备自己的比赛。五月九号,别忘了。”
“没忘。”Cigar低声说,声音有些干涩。她弯腰拿起自己的水壶,拧开盖子喝了一大口。冰凉的水滑过喉咙,稍微压下心头那股莫名的躁动。
Riot。必利时锦标。三冠。
这些词像石子一样投入她原本平静的心湖,荡开一圈圈涟漪。她以为距离和时间已经让她淡忘了,但一张照片,一个名字,就轻易地撕开了那层薄薄的伪装。
那天之后,她更加拼命地训练。仿佛要把所有多余的精力丶所有不该有的念头,全部消耗在奔跑和力量练习中。起跑,加速,冲刺,拉伸,举重,深蹲……每一天都把自己累到几乎虚脱,回到公寓倒头就睡,没有精力再去想别的。
训练场上的其他马娘偶尔会议论肯塔基德比,议论Riot。Cigar总是沉默地听着,不参与,也不表现出特别的兴趣。她只是专注地做着自己的训练,一遍又一遍地练习起跑,调整呼吸节奏,模拟比赛中的位置争夺。
五月八号,比赛前一天。
下午的训练结束后,Alex把她叫到一边。
“明天就是比赛了。”Alex难得地收起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表情认真了些,“感觉怎么样?”
“还好。”Cigar说。这是实话。经过这几天的强化训练,她的状态确实比休养复归时好了很多。膝关节没有不适,起跑反应和前期加速有了明显进步,呼吸节奏也稳定了。
“明天的对手我看了。”Alex从口袋里掏出皱巴巴的名单,“没什么特别厉害的。几个和你一样刚出道的,还有几个跑了几场未胜利还没赢的。你的机会很大。”
Cigar点点头。
“记住,”Alex伸出两根手指,“第一,起跑别出迟。我再说一遍,别出迟!泥地六弗隆,距离短,一出迟就完蛋。第二,前期抢位置,别被卡在后面。找到机会就往前冲,别犹豫。”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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